玉汝金马

汝,意为堂,代指猕猴桃。

梦微之

夜来携手梦同游,晨起盈巾泪莫收。

漳浦老身三度病,咸阳宿草八回秋。

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
阿卫韩郎相次去,夜台茫昧得知不?

今又读这首乐天在微之离世九年后所做的悼亡诗,感触依旧颇深。


梦里,乐天与微之重逢,二人携手同游,或意气风发地畅谈天下大事、黎明苍生;或一同痛斥那宦海风波、官场污浊;或耻笑魑魅小人、假义君子……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。泪水打湿了乐天的绢帕,老泪纵横竟也无心擦拭了。时下,乐天已是风烛残年。他想起了微之当年还和过他一首诗,诗中有这么两句:“我今因病魂颠倒,惟梦闲人不梦君。”诚然,生时不能再见,梦里还可慰藉相思。但其实,死后故人梦更是让人痛彻心扉的,明知此生那段美好已经结束,却又一遍遍地、不由自主地去回忆逝去的时光,每每回忆一次都是一遍强于一遍的无奈忧伤。是死亡,切断了所有可能的念想。

乐天在漳浦已经生了几次病了,长安城草生草长不知不觉也已有八个年头。八年啊,时间蹉跎了芳华,微之死后,乐天的一把老骨头也不得安生,只是淡漠地看着长安城春去秋来。如果人的生命也能够像草生草长一样该有多好啊!就像乐天 17岁时写下的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一样: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”乐天与微之这一别已是九年,而且还会有好几个九年,直到乐天也身赴黄泉。然乐天的生老病死,已没有了微之的参与。

他埋在黄泉之下,泥土侵蚀着他的身体,不,也许他早已和泥一道化作尘土,乐天也只是顶着满头白发暂时住在人间罢了。乐天是一位“深入浅出”型的沉思者:他孤高、正直、磊落、坦荡。有句话是残忍的:“我们,将会死去很久。”乐天写下这首诗时,身边不是缺乏朋友,亦不是敌人泛滥。有人说:“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的人,就是凡夫俗子”。乐天恰好不是个凡夫俗子,他一生的朋友很多,譬如李商隐就是他的忘年交。也正因如此,在时隔九年后,乐天的这份思友之情才显得弥足珍贵。

他的小儿子、女婿也都先后去世了,黄泉渺茫昏暗他能够知道这些吗?高寿的乐天目睹了后辈们一一离去。一方面,活着的人想要知道死去的人的情况,而另一方面,活着的人总是念念不忘地将人世间的新鲜事儿祷告给死者,纵然知道是徒劳,还是怀着这份希望。《古诗十九首》中有云:“去者日以疏,来者日以亲。”当乐天看着去者已故经年,而来者亦已成去者,这又该是怎样的内心荒凉。


人生得一知己足矣,斯世当以同怀视之✨


评论

热度(16)